2019年6月,我亲自试验了一个月的裸盖菇素微量用药(下文称MD,microdosing),并用一张Google Spreadsheet (模板点这里) 记录了每天的情绪、效率、联结、健康等方面的状态,大家可以在第10期的播客 如果生活可以开挂——Microdosing 30天实验报告里收听详情。
7月,我停用了MD,并在同一张表上记录了这个月的生活。本文是两个月对照下的实验报告。
在进入具体内容之前,先简单说明一下我的健康状况——我没有临床诊断的抑郁症,没有服用过抗抑郁药,三四年前博士在读期间受焦虑困扰,但经过心理咨询,已经大大好转。没有其他病史和药物使用。我尝试MD的目的不是“疾病治疗”,而是“生活优化”。
因此,我的经验仅供参考,如有严重抑郁焦虑或其他精神疾病,请勿轻易尝试微量用药,尤其不要与MAOI和SSRI类药物同时使用,会有生命危险,请务必注意安全。
另,在大部分国家使用启灵药也存在法律风险,请自行衡量。
好了,以下是正文。
【先上结论】
- 没有MD,我依然有信心过得好。也的确可以。
- 基于1,对我个人而言不会有心理成瘾。
- 停用初期有情绪下跌和头疼,不确定是否单纯是戒断反应。
- MD不是万能的,但它对生活的启发是深刻而持久的。
【数据分析】
1. 情绪变化
我所记录的积极情绪包括临在、和平、喜悦、爱、热情、自信、接纳、勇气、庆祝、感恩,消极情绪则包括愤怒、恐惧、悲痛、麻木、怨念、焦虑、抑郁、内疚、羞耻(这些是我参照目前已有的MD科研设计,列出的一些重要指标。此处有所简化,后文会用更加非二元的视角看待“积极”和“消极”)。
在MD期间,积极情绪呈逐渐攀升的趋势;但在停用初期有所跌落,两周后回升到与MD相当的水平,二者都比MD之前的状态更高(有点遗憾,当初开始MD时有点迫不及待,所以没有做严谨的ABA设计,即在MD之前之后都做一个月的对照组,所以MD之前的状态只能凭记忆了)。
消极情绪则呈现相反的趋势,在停用初期变高,之后降低。
放在同一张图上看变化更为明显:
然而,很难下一个粗糙的结论说,7月初的情绪变化是源于MD的戒断反应,因为在同一时期里,我也在亲密关系和原生家庭方面遇到了重大挑战,我想大部分人面临同样的事情,不管有没有MD,都不能完全免于情绪困扰。所以,停药和生活事件或许都构成部分原因,只是我们很难在一个人身上量化二者的比重。
值得注意的是,在进行MD的一个月,这些问题已经出现了,也会产生负面情绪,只是它们的“黏度”比较低,不会长久占据我的思绪,只会活跃一阵子,注意力又会很快回归当下;而在停用MD初期,面对类似的议题,我会咀嚼它们更长时间,因此,可以说此阶段焦虑抑郁的黏度比之前一个月更高。
但这也不完全是坏事——持续的悲伤催生了一篇自我疗愈的回忆/再创造,《失恋故事是什么形状》,分享给了章鱼觉醒社群,反倒让分离之痛大大缓解。
这里提到的“情绪黏度”,后文将有更多探讨。
2. 工作状态
和情绪类似,在停用期间,工作状态指数(其中包括精力、灵感、心流、注意力、解决问题)也呈现先跌落再回升的走向。
番茄数跟上图的波动类似(Pomotodo上有五月的记录,可以看出在MD之前,我做番茄的时间总体上也比MD之中和之后少,不见得是工作更少,而有可能是因为MD和MD日记让我更有意识地使用这个软件,记录本身也更有乐趣和成就感。)
3. 停用MD之后的生理反应
在MD期间,如果剂量过高,就会出现易饿、易怒、反胃、出汗有裸盖菇素的酸味等生理反应(好在找到个体的最佳剂量之后就不会有)。而在停止MD之后,这几项生理反应都消失了(上图中,7月中旬出现的那次身体不适更多是情绪性的,而非药理性的)。
取而代之的是头部昏沉的感觉,在刚刚停用的第一周尤其严重,有点类似于大剂量之后第二天的精神不振,只是程度要轻一些。同上所述,我们无法量化这个头疼多少是MD的戒断反应,多少是跟生活境遇有关。
头疼不是整天持续的,早上刚睡醒时最明显,余下的一天里偶尔会出现。我的经验是,带着好奇的心态,接纳并观察这份不适,而不是期待它赶紧走,也不必让它困扰你一整天,这样更容易渡过这段时期。
4. MD似乎对经期状态有所改善
从MD停用后的两次经期来看,以及记忆中MD之前的经期,我都会比较容易对小事产生不满(grumpy),同时因精力不佳导致工作效率较低。但在MD期间,就算是经期,效率还是较高,心情也较为自在。
不过,这样说似乎暗示了经期也“应该”高效且愉快才好,但这显然是一种不现实的期待,反而会在经期状态不佳时产生更大的压力和自责。所以我会告诉自己,如果经期状态弱一点,那就顺应自己的生理变化,温柔地对待自己,优先照顾好身体。而如果经期情绪和工作状态碰巧还行,那就把它当成是额外的幸运吧!
5. MD与灵性的关系
有意思的是,虽然大剂量的启灵药容易催生深刻的灵性体验(我自己的蘑菇旅行经验也是如此),但对我本人而言,微量服用裸盖菇素期间,我对灵性的思考反而特别少,也没有产生太多洞见;反而是在停用之后,又重新与“神”建立起联结(我对“神”的定义很简单,就是一切可以消融小我的东西,如自然、宇宙、爱、神秘、不二论,见第2期播客)。
对此,我的假设是,MD期间,我是更加“接地气”的——与动植物的联结感加深、社群感加强、对在意的亲友更加关心、对热爱的事业更有行动力,情绪也更多是闪着微光喜悦,而不是大剂量时的那种飘飘欲仙的狂喜,这些都让我活得踏实落地,自然不会想太多鬼神之事。
而在MD之后,尤其是在状态下跌之后,喂养小我的思维歪曲就更容易出现(如选择性放大负面情绪、非黑即白、灾难化、“应该”、控制谬误等等,详见这篇专栏文章。此时,除了使用一些基本的CBT(认知行为疗法)技术来调整心态之外,联结到“神”是我另一条四两拨千斤的路径。
具体而言,我会告诉自己:
小我和它的小算盘瞎忙活这么久,要有用早有了。就像井底之蛙,想象不出外面的风景,只会在焦虑和抑郁的井里不断打转。所以这时,我能做的只有承认小我的无知,转而臣服于更大的力量。不要问“臣服完又so what,具体总得做点什么吧”,因为这依然是在用青蛙脑袋想问题。此刻我需要的只是停止用它思考对策——信任,放手,敞开。
这就是在我没有MD的一个月里,“与神联结”一栏打分比较高的一天的心理活动。
信任,放手,敞开(Trust, let go, be open)。这是我在大剂量启灵之旅中的咒语,也是给新手的“飞行指南”里的关键。它当然也可以是日常生活里的箴言。
6. 除了MD之外,另一个影响创造力的变量——荷尔蒙
印象中,每次高质量的性爱过后,我都会有大脑内存得到清理的感觉,为新的灵感腾出了许多空间,注意力也更集中了。所以这次刚好有两个月的数据,我便把性欲、灵感、番茄数和经期放在一起来观察。如图所示,在经期之前性欲会比较高,而在性爱之后的一两天灵感和生产力也会比较旺盛。
当然,也有性欲不太高但生产力很高的时候,往往是在我的排卵期——它印证了我的一个浪漫主义信念,即,广义上的“性欲”其实就是“创造欲”和“生命力”,所以我现阶段的排卵期不想生猴子,而想生产播客或文章(“文化基因”),这是我在生殖和性愉悦之外,利用力比多的方式。
7. 焦虑与社交的关系
MD期间几次焦虑的原因主要是剂量偏大造成心慌;而MD的一个巨大收获就是,我发现焦虑和大量积极情绪是可以并存的,这打破了我之前“焦虑毁一天”的预设,思维打开了很多。
在下图中可以看出,我的焦虑度与人际联结度是成反比的。这比较好解释——当你焦虑时,往往沉浸于自己的脑回路中,自然不能真正感受他人的感受,看到对方的需求。
而这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降低焦虑的小对策:不妨全然感受“身为ta是什么体验”,从而脱离“自己的问题才是宇宙中心”的幻觉。
有趣的是,图中有两个例外,那就是在6月20日和7月2日,我都是高焦虑+高联结感。这两天碰巧是我单独或跟着团队给他人做蘑菇向导的日子。我在前期准备时会很紧张,总是反复检查每个环节,所以焦虑一栏的分数较高。但我也会把这种情形下的焦虑当成是以躁动形式表达的善意提醒,提醒自己要认真谨慎、注意安全,不要辜负别人对我的信任。而每当仪式开始,我的焦虑就自然消退了,取而代之的是对当下的专注,与旅行者的深度联结,以及对有幸身在荷兰、能够深度接触该领域的感恩。
这也再次说明,焦虑不必成为拒绝社交的理由,我们完全可以一边焦虑,一边去爱。
【Microdosing的持久影响】
1. MD让我窥见"A Really Good Day”是什么样子,从而有信心在平日里向它靠近
A Really Good Day——How Microdosing Made a Mega Difference in My Mood, My Marriage, and My Life是美国UCB法学院教授、知名作家Ayelet Waldman的微量服用LSD的记录,她讲述了自己如何通过MD,从深度抑郁、自我厌恶,到能够欣赏身边风景(当她突然感叹“天空好美”时,自己都吓了一跳,因为抑郁已经让她麻木许久了),免受情绪纠缠,度过“相当美好的一天”。
对我而言,a really good day的样子就是我在第十期播客中提到的——
- 不悲不喜的平和之爱成为生命的底色
- “积极”情绪出现时,会庆祝、感恩,但不会贪恋它的短暂
- “消极”情绪出现时,能够敞开迎接、细心感受,但不会被套牢
- 会发现并欣赏细微平凡的美
- 对自己温柔以待,严厉批判或自我设限的声音不再有说服力
- 能与他人建立心与心的交流,对无感的人和事可以轻松说不
- 工作时专注度高,更容易进入心流状态
- 日常琐事(扫地洗碗、交电费、报税等)做起来也很愉快
- 早上会用晨间仪式(冥想+拉伸+Self Journal+健康早餐)而非刷手机,开启临在的一天
- 晚上写完self journal,以感恩结束一天,入睡快、睡得香
用一句话概括,作为human being,美好的一天,就是human和being兼具的一天——
Being是自在安舒地活在当下,在面临挑战时也能尽可能如此,这是超脱的姿态;而human则是指,沉住气做凡俗之事,承担人之为人的伦理责任(如真、善、美),这是落地的样子。
二者在张力中平衡,就是我的生活美学。
尽管上述美好一天的清单我在MD之前也能列出来,但MD之后,我对于这个清单上的所有项目持续多天同时满足是什么感觉,有了更多身体记忆,从而产生了内生的坚定;也有了更多信心,相信自己在没有MD的时候,也能到达这个状态。
哪怕是在充满坎坷的7月上旬,我也没有产生那种非要吃一口蘑菇才能好起来的成瘾心态,而是深知,上述状态不是药物滤镜下魔法,而是稍稍努把力就可以够得着的日常(此刻脑中响起的BGM是“老子一抬手就摸得到天”,哈哈)。的确,通过每天更长时间的冥想,愈发坦诚地面对自己和他人,加上对工作的热情投入,我在7月下半月又有了一些really good days,有时甚至比MD期间还要满足。
所以我会把MD看作是KTV里的导唱,如果你原本唱歌容易跑调,使用它辅助一把并不羞耻。在它帮你找到调之后,你就可以不依赖它,自己继续唱了;相比之下,全程都开原唱,或全程都硬撑,于人于己都太辛苦、太无趣。
当然了,如果你唱的是左小祖咒,也就是说,如果你足够叛逆,不屑追随心理健康的“原key”,上述比喻就不适用。对更激进的人而言,不管是MD还是抗抑郁药,都是对所谓精神疾病的规训,是对神经多样性的抹杀——这是批判精神病学的思路,有机会另文探讨。
2. MD让我对情绪的关注焦点,从“正负”变成了“黏度”
虽然我在量表中,为了方便记录,把情绪归入不同的盒子里(喜、怒、哀、乐),并按照多数人的理解给它们打上了“正面情绪”和“负面情绪”的标签,但在MD期间,我也深刻感受到了语言对思维的限制。我会在冥想时更少去命名情绪,更多去体会它们不同的能量密度、不同的身体感;不去攀附好恶,只是任它去留——这就是内观里讲的平等心(equanimity)。
在平等心的笼罩下,人会减少趋乐避苦的原始冲动。真正折磨的不是痛苦本身,而是对过去痛苦一遍又一遍的反刍,和对当下已发生的痛苦的抗拒。同样,如果快乐变得黏滞,它也不再是快乐本身,而是对快乐记忆的幻想回溯罢了。
MD让我体尝了“正负情绪都不黏腻”的一个月是什么样子,从而让我加深了这一思维方式的内化,让我不会被某种情绪牵着跑太远。这样一来,我更少钻牛角尖,陷入死循环,渐渐提高了神经可塑性(neuroplasticity,这个词在大剂量启灵药研究里经常被提及,它是改变抑郁、焦虑、上瘾的关键机制。我们可以想象一根紧绷到马上要断掉的皮筋,变成一条稍有拉紧就很快回弹到松弛、可以向四面八方灵活舒展的弹力带)。
不得不承认,没有了MD的加持,我的情绪逗留得更久一些,需要更大的觉察和定力才能跳出狭窄的故事,还需要发挥想象力和能动性才能突破自我设限的逻辑。所幸,神经可塑性跟肌肉力量一样,也是可以通过长期训练而增强的。 不断找到新的看问题的角度,让成年后趋于僵化的脑回路四通八达,就相当于大脑的举铁运动了。
当然了,平等心和柔韧度不等于对过去的创伤熟视无睹、对想要的未来束手无策。 抑郁和焦虑之所以会发生,很可能是因为多年的创伤没有得到处理,从而身体反复亮红灯提醒你关注。带着平等心(超越褒贬),正视心理“问题/疾病”(似乎是贬义),看似矛盾,却并不冲突,这在第11期英文播客 What if Freaking Out and Shutting Down are Perfectly Normal中有提到,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听听。
以上就是MD在我生活中的长久影响:虽然短期的开挂特效会日渐淡出,但根植的信心和延展的视野却不会轻易消散。
【方法论局限】
这份自我实验的方法论局限如下——
对照不足。MD前一个月没有进行记录,因而不能呈现MD相比过去变化是否显著。我会在未来用ABA设计,做更严谨的对照实验。也会考虑加入安慰剂,进行“
自盲实验 ”,看服药的一天,是药物作用还是安慰剂效应居多。服用MD的一个月没有严格遵循Fadiman Protocol(吃一天停两天的周期),因为中途身体稍许不适,停顿间隔变得不太规律,所以不能准确衡量“定期”MD的效果。但这一瑕疵不会影响对两个月长期效果的衡量。
真实生活不是实验室,个体实验无法严格控制变量。如前所述,我在七月初,既停了MD,又遇到了重大挫折,但我们不能把二者分离开来,不能告诉生活的编剧,“只停MD,其他一切不变哦。”这就是为什么更严谨的研究项目会招募上千志愿者来汇报,因为这样可以通过较大的样本量,弱化个体生活中其他变量的影响。而我自己能做的,则是提供尽可能多的背景信息来充实对数据的阐释。
最后一个“局限”我想多着些笔墨。我意识到,自己在为每个指标打分时遵循的更多是感知和直觉,而非前后一致的严谨定义。在6月(MD)下旬,以及7月(停用MD)下旬,随着对生活的总体满足感变高,我会倾向于为积极情绪和生产力给出更慷慨的分数。 那些“喜悦”、“爱”、“心流”、“灵感”的9分和10分,除了这些感受本身很强以外,也有一些庆祝、感恩、自我肯定、自我强化的成分。
具体而言,在MD开始之前和MD初期,我对自己的要求相对更严苛,“心流”的10分,我会定义为专注工作到忘记时间空间且流畅创作出有灵气的作品;而在此之后,我会对自己更加宽容,在做非创作类活动(如瑜伽、家务)时,如果能够沉浸于事情本身、产生愉悦、进入忘我状态、发挥出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最佳水平,也会在心流一栏填上高分。
类似的,对于“爱”的评估,在MD后期及停用后,如果一天中有一些被深深感动的瞬间,或者有平滑而持续的爱意,我也会给出比较高的分数,而之前则更吝啬,仿佛必须浪漫到电光火石、深刻到醍醐灌顶才配得上满分。
因此,从实验方法上看,这里出现了前后打分标准不一致的“局限”。然而,如果我们跳出实验本身,看到此项实验的更大目的,即,让自己和他人受到启发,让美好的一天(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义)不再遥不可及,那么这个缺陷恰恰也是一颗珠宝——
微量用药改变了我看待事物的方式,用轻而易举的满足感,代替了自我鞭笞和评判,从而使那些在过去被视为“还好”的感受和状态,如今被由衷当成“高分”甚至“满分”来庆祝。严苛的标准松动了下来,看待自我和世界的眼光柔和了许多。或许这份松弛本身,意义已经不亚于坚持用同一种定义,做出方法论上更严谨的数据。
如果必须在更科学和更满足之间二选一,我会选择后者。好在这个选择题并不存在——精神健康领域的科学在今天已经越来越灵活,许多精神科医生都不会死板参照DSM的诊断标准,研究者们也在优化真实世界里的实验设计。毕竟,数据和药物,最终都是为生命服务的。
这份方法论“缺陷”,对于那些受到抑郁焦虑情绪或完美主义困扰的人,或许也有参考价值:努力追求高标准下的快乐与成就是一条路,发自内心改变对“满分”的定义是另一条路。或许后者在前者眼里,是一种“偷懒”、“倒退”、“自欺欺人”,然而,让人远离快乐和成就感的,不正是这些刺耳的评价吗?
—————— 完 ——————
如果你对我的实验有兴趣,或对我的感悟有共鸣,欢迎多多打赏,让我可以假装自己“今天就有UBI”!(这个梗来自第6期播客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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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标题图片来自帝国理工学院网站)